咨商疗愈师:杨力虹。来访者:兰心(化名),28岁,单身,公司财务。
兰心“带着”患癌母亲,从省外长途跋涉来到浙江杭州东天目山,出现在自在园的咨商室,兰心是来做疗愈个案的。她身材丰满、皮肤白皙、外向开朗。来之前,她在给自在家园的个案预约表里她对父母婚姻的满意度为1(满分为10分),自己童年的满意度也为1(满分为10分),兰心说自己头脑里的念头多,晚上睡觉也多梦。正处于人生十字路口上,找不到任何方向,再也不想就这样下去,鼓起勇气,要来解决自己的父母问题,感情问题。她想从个案疗愈中学会肯定自己,上路,上那条自己内心真正想要走的路(言外之意,现在的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走的)。还说希望找回自己,觉得自己一直孤单无助,仿佛走丢了的孩子。
随行的母亲趁兰心出去散步,向咨商师说起自家闺女是因为半年前和男友(该男友已经和闺女谈了一年半恋爱,之前女儿有一外地追求者,因为不能来当地结婚,所以没让两人交往)订婚时,两家在聘礼数额上发生了一些矛盾,后以女方妥协为安。没想到一波三折,后案主母亲听到女儿打工单位的老板(自家亲戚)提了两次,说男友数次和闺女发生争吵冲突,男友还打过闺女,其中一次很严重,还把单位的墙都砸烂了。听到这些,自己和孩子父亲都觉得这个男孩子不可靠,有暴力倾向,结婚前尚且如此,结婚后更不堪设想,他们怕以后闺女受苦,所以尽管已经到了订婚的关键时刻,父母还是坚决地阻止了两人的继续交往,切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。女儿当时还主动把男方送的礼物全都还回去了。可是,半年多过去了,闺女还是没有从退婚阴影里走出来,整天魂不守舍,情绪多变。妈妈愁容满面,唉声叹气,不知如何是好。
疗愈从一幅画开始。
咨商师:请自由地选取颜色,来画出当下你的状态。
兰心选了黑色画笔(咨商师解读:黑色是压抑、沉重的能量,案主平时是压抑的,讨好的,懦弱,不敢活出自己。多梦也是案主平常压抑的结果,潜意识用梦的方式来呈现,要求被看见、被释放),画了一个头与身子比例失调,头大而四肢单薄的孩子(这是一个卡在孩童时期的“成年人”,内心幼稚,不快乐,缺乏安全感),看不出性别(案主对自己身为女性不认同,她希望作为独生的孩子,像儿子一样承担起家庭重担,让父母过好日子)。这个孩子左边有一棵树,树的根部被截断(后来她说这棵树代表分手的男友,树根被截断,表达出父母对自己的横加干涉,导致关系断裂)。自己的右边有棵花(代表自己,无根之花),画的右下方有个狭窄的房子,门靠右,顶偏左。无窗。结构不稳(房子与门的形状,说明这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孩子,父母在自己的心里是缺失的、偏离的,家庭是冷漠、无趣的)
咨商师:直觉闪过脑海,画面上的你几岁了?
答:4岁
咨商师:4岁的你快乐吗?
答:不快乐。爸妈在吵架,我很伤心、无助。我想呆在外面,不想回家。天快黑了,我好怕。
咨商师:房子在你的右下角,离得很远。你想回家吗?家里面都有谁在呢?
答:不想回去。那是爸爸妈妈的家,他们又在打架了。
咨商师:感觉一下你身处画面里,内心的声音想让你往哪个方向移动?
答:我想移到旁边的大树旁,我想它能给我保护。
咨商师:直觉,大树代表谁?
答:是强行被我父母拆开的男朋友。我们都快订婚了,父母坚决不同意,强行让我们分开。咨商师:试试,让自己朝大树旁移动,去感受大树的态度,他欢迎你吗?
答:我感受不到他的热情,我感觉到他也在犹豫中。
(穿插一段音乐治疗,让兰心决定用右手代表自己,左手代表男友,当她的两只手在音乐声中起舞,咨商师可看清兰心与男友间关系互动的真实状况,发现他们头脑层次的共振几乎同频,显稀少、缓慢,身体部分相互的吸引与互动更少,兰心自我的感觉也是如此,她也觉得自己在关系里似乎更主动,而对方的回应并没有像自己头脑里认为的那样多、那么强。)
又请兰心画出与男友的关系现状。兰心用了黄色笔,为自己加了两个羊角辫(增加了自己的女性特征),但是,两人离得很远(潜意识里她并不想与他靠近,尽管意识层次她添加了自己许多的想象与渴望,觉得男友是爱自己的,在乎自己的)。这幅画与音乐治疗里的潜意识呈现出相同的状态。
请兰心与男友灵魂对话,让她进入男友的身体中,去感知这是怎样的一个人,一个怎样的内心世界,他又是如何看待两人关系的。
咨商师:去感受一下男友的身体,里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?
答:有些温暖,但封闭,里面还有不少愤怒。
咨商师:请对他说:谢谢你曾经的陪伴。在我的心里永远有你的位置。
答:(复述给了男友)感觉到他舒了一口气,愤怒减少了好多。
咨商师:请继续与他和解:请你理解我的局限。我用激你生气、甚至惹你打我的方式来证明你是爱我的。这是我从父母那里学到的,我用在你身上,你做到了,父母却因为你有暴力倾向,怕我受苦,阻止我们订婚,成家。这都是我的错,请你原谅我。
答:(复述给了男友)感觉到他的愤怒没有了,他感觉到终于有人出来说公道话,有人理解他,不再让他含冤受屈了。我感觉他现在有了一些悲伤。我看见他哭了。
咨商师:看见他哭了,你想做的动作是?
答:我替他擦去眼泪,紧紧拥抱他。(咨商室里的兰心哭了)
(情绪释放完后)
咨商师:请你问他对你们关系如何看待?
答:他说:我是爱你的,但是不知道如何去过你父母这一关。我也不知道何去何从。很矛盾。很多时候我都决定要放弃了。有时候又有些纠结,还是觉得你带给我的回忆很美好。
咨商师:他的回答让你感觉到什么?这是你想要的吗?
答:其实,当我听见他说爱我时,我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,释然了。突然我意识到:就等这一句话。至于未来是否再能走到一起,反而已经不重要了。此刻,我一直执着的这段情感松动了。我尊重他,感谢他曾经的陪伴,也感谢他带给我的所有美好回忆。似乎可以接受更多的可能性。因为我在内心里也不相信父母会接受我们继续交往、重续前缘。而我,宁愿舍弃他,也不肯让父母伤心难过。我觉得妈妈生癌,都是因为我,我不听话,不是好孩子,老惹他们生气难过。如果我不乖,我怕他们过不好。
咨商师摆了两张凳子在兰心的前面,左边代表前男友,右边代表新的可能性。请兰心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,试着慢慢走过去。
在原地站立了许久,兰心用极慢的速度,一步步走了过去,她走到了“前男友”与“新的可能性”中间。并没有明确地选择。兰心在这个位置,感觉到温暖,有希望。她决定多给自己一点时间,先找回自己,再听从内心的声音,找到伴侣。
咨商师小结:兰心是一个人格还没完全建立的“成人”,她还活在跟父母紧紧相连的孩童状态里,没有离家的愿望,她说生活在父母中间挺好的,有好多的照顾,好多同龄人要操心、自己解决的事,兰心不需要去解决、面对,可以偷懒。有父母、亲戚包办、操心就好,这是从小缺乏父母之爱的兰心一种“补偿”需求,她认为自己从没有过正常的童年,当父母年老、生病、吵、打不动时,兰心因着对父母的(盲目的)爱,而一直愿意置身于两人之间,而父母,在兰心看来,也是没长大的孩子(他们也有各自的缺乏父母之爱的原生家庭,他们也没学会如何去与伴侣相处,如何去爱对方,爱孩子)。
从小在父母战争的硝烟里长大的兰心,没有安全感,充满了对父母即将离婚的担心与恐惧,冷漠、多变、情绪失控的家庭环境,让孩子承袭了父母之间的暴力沟通模式,语言、身体上的暴力,伴随着她长大,她以为那就是男女之间相处的正常模式,那是爱的表达与传递。所以,到了谈婚论嫁年龄的她,交了男友,也在自己与男友之间的关系里用了这样的模式,没有安全感的她紧抓对方,生怕对方抛弃自己,就像小时候一直担心父母离婚一样。她激怒对方,让男友用暴力方式对待自己,似乎只有这样,她才可以更肯定、确认对方在乎自己。她误以为那就是最真挚、热烈的“爱”。她压抑自己,不敢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欲求,她把事情的结果都归结到自己“不够好”、“不配得”上,甚至连母亲得癌症,她都认为是因为自己不听话,没出息造成的。
在个案疗愈中,兰心真正看见潜藏在自己内心的恐惧,还有那个被卡住的、担惊受怕、恐惧不安的内在孩童。她找到自己“自卑”的根源,看到自己潜意识里对亲密关系的恐惧,她把主宰自己亲密关系走向的权力交到了父母手上,她不想为自己负责。她宁愿自己麻木、没感觉,也不想让父母失望、生气。
兰心与前男友分手了。个案中,她问我:算命的说,自己的命中注定凡是自由恋爱都不能结婚。这是她为自己找的合理化的理由之一。表面上看来是父母的干涉导致订婚失败、关系断裂,而兰心潜意识里这样的结果正是她想要的,因为她根本没有想过离开父母,她一直强调父亲弱势,无能,母亲长期情绪不稳,加上得了乳腺癌,更加需要自己的关心照顾。作为独生女儿的她,并没有把自己的命运和父母分开,她还背着父母的命运,她不肯交还给他们,她担心已经日渐苍老的他们无力承担自己的命运。(这部分会在后续个案里进行交还仪式,必须等案主真的准备好交还时,才可以进行。因缘和合,疗愈才可以发生)。她感觉自己很累,在她之后,妈妈流产过一个弟弟,她说:宁愿活下来的是弟弟,自己就可以不那么累了,这一部分会在后续个案中疗愈。)
兰心因为和男友戛然而止的恋爱关系是一个未完成事件,她需要一个完形,一次完整、诚恳的和解,才能找到自己下一步的前进方向。
而所有我们与伴侣、事业、金钱……的关系根源,无不在原生家庭之中,无不与父母相关。所以,各种关系的表相,都是枝叶,这些关系伤害我们的只是皮毛,而根部的伤,定在父母。伤害我们最深的往往是我们最爱的亲人(后续个案将疗愈此部分)。 |